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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50(第16页)

这话?确实将谢夫人又说动了几分——俞家姑娘昔日能为着两府口头上的约定,与至亲断绝来往,那是?何等的大义。他?们谢家的儿郎,当然不可畏畏缩缩、忘恩负义。

她?想了想,说:“都中前几年局势紧张,俞家瞒得那样严,咱们半分风声都没?打?听出来,更?不曾照拂过俞姑娘一二?,说起来,是?我的疏忽。”她?摆了摆手?,让谢昀不必宽慰她?:“如今既然你想明白了,该行的礼数一样都不要少。聘礼这头不用你操心,横竖年年有增添,现下拿出去绝不会亏待女家分毫;但你俞妹妹如何考量,须得你亲去问问,咱们家和俞家说不上话?啦,只好仰赖那府里长辈看在姑娘的面儿上,不要嫌弃我们。”

谢昀一一应下,再?揖礼道:“多谢母亲为我费心至此,往后儿子必不会叫母亲失望了。”

谢夫人笑?了,说:“将来成了家,更?不要让妻子失望。”

母子俩说了一回?推心置腹的话?,时辰便不甚早了,兼之额头上伤没?好,人瞧着不够俊朗,谢昀只得又捱了两三日,再?出门往俞家的庄子上去。

这之间果然被他?扯谎说中了,有几个年少时的同窗得知他?回?来,纷纷闹着要摆接风宴,大家聚了两回?,谈笑?风流,与当年无二?。

席间少不了揶揄他?的一番“壮举”。谢昀自己被当作谈资无妨,却容不得未婚妻被冒犯,正色止住了话?头,说:“来日有幸,那便是?你们的长嫂,不得无礼!”

他?的年岁并非最长,一句话?难免又招惹一通灌酒,谢昀在军中时,烈酒不过是?暖身的东西?罢了,索性来者不拒,兴尽方?归。

次日醒来,先照镜子,额间看不出什么痕迹了,大感振奋。自己打?了凉水洗漱,换上一身利落轻便的曳撒,牵马出府,骑着赶往俞家庄子。

他?还是?在军中时的作息,起得太早,一路“嘚嘚”到地方?了,朝阳才挂在山尖儿上。这时候想起那对朱砂鱼忘了带来,也只好作罢。

庄户人倒已经陆续到田地里劳作去了。俞家庄子占地不算阔的,估摸着四季出息仅够自家人吃用而?已。

不像前头几代,外戚横行无忌,各处的良田全被几家子给圈完了,次等的高价赁出来,也叫曲意奉承的商贾之流一抢而?空,逼得寻常百姓无地可耕,几次激起民变。

谢昀走走看看,没?一会儿就?不识得路了,只好停下来,四处望望,想找谁问一句。

恰巧东头来了个戴笠帽的人,背着光看不真年纪,谢昀抬起胳膊挥了挥,扬声道:“劳驾,借问您…”

那人闻声身形一顿,随即走上前来,这才瞧见对方?体态轻盈,背上一个小小箩筐,远看时还以为是?个魁梧的汉子。

来人抬起头,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。

“俞妹妹…”谢昀不禁喃喃唤道,而?后绽开了笑?容:“可否还记得我?”

“谢二?哥哥。”她?亦下意识地回?报以明媚笑?颜,随即却迟疑起来:她?不明白,他?为何要来这里。

“妹妹长高了。”谢昀跳下马,抬手?虚虚比着二?人的身量,久别重逢的微妙被他?信手?挥散。

“庄户里待着,脾胃倒比以前更?好。”俞姑娘正了正快滑下去的箩筐,说:“二?哥哥吃过棠梨子吗?如今没?到结果的季节,待会不妨尝尝我自己泡的棠梨子酒,对咽喉和脾胃都很有益处。”

她?比从前开朗健谈了。谢昀还记得,从前逢年过节的时候,他?跟随长辈到俞府去,或者俞家有人来谢家做客,俞妹妹常常在他?来时垂下眼,或者干脆躲在屏风花窗后,悄悄地望向他?,一旦四目交接,便很快地偏开脸去。

他?接过她?背着的箩筐,说:“我来吧。”

那箩筐大概也是?她?自己编的,小巧而?尽善尽美?,竹条间夹杂着结花蕾的藤条,风干后留下平生的静美?。

俞姑娘不和他?争。满满当当的花草杂果兜在里面,他?一只手?就?能轻松拎着,同一只手?还牵着系马的缰绳。

他?们一道往她?住的庵堂走。日头渐渐高了,她?抬手?欲解开自己的笠帽给他?,被谢昀拦住了:“我皮糙肉厚,可不怕晒。”

他?的手?隔着笠帽按在她?的头上,不过一瞬而?过,但那种沉沉的感觉直到他?在庵前大树下系马,她?仍感到未成消散。

“姑娘,我把茶水都晾好啦!”跟她?一起长大的婢女水栀奔出来邀功,不意有客人站在外头。

“这是?大将军府里的二?公子。”俞姑娘道。

“谢二?公子好。”水栀这才拾起大家婢女的规矩,依依见了礼,又接过他?手?中的箩筐,预备稍后再?拾掇。

庵堂的布局简陋,屋中是?她?们的妆台及床铺,没?有会客的地方?。

俞姑娘便请谢昀在门外石桌前坐了,又端过水栀晾在粗瓷碗里的枣花茶,递到他?面前。

谢昀虽也得人称一句二?公子,但并非轻薄仕宦之流,行军打?仗的时候,什么苦吃不得?只嗅得那枣花清新?扑鼻,兼之也着实渴了,捧着敞口深盏儿,仰头一气儿喝了大半,放下来时见俞姑娘跟前还放着一只小些的茶盏,方?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?了笑?。

又问:“妹妹的衣食,都靠自己张罗吗?”

俞姑娘道:“原先庄子里的大娘婶子们常来搭手?,可我想,好手?好脚的,何必每日劳烦她?们?现下除了米面须得由人送来外,能自己做的,便随手?做了吧。”

她?摘了笠帽,便看得出肤色确实不像在深闺时那样欺霜赛雪,倒像轻抹过一层蜜似的,透着甜丝丝的润泽。乌黑的头发也不梳鬟,打?了两条粗辫子,绕到脑后系到一起。耳坠子更?不戴了,扎的眼儿里只塞了两根茶梗。

这副模样,和记忆深处的俞家小姐已经判若两人了。谢昀忽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,抿了抿唇,唤着她?的闺名:“懋兰,你…还愿意履行咱们两家从前的约定吗?”

“二?公子,”懋兰不得不提醒他?,“俞家的女儿已经病亡了。往日的约定,也就?不必再?作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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