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是?姿态端方地万福行礼,双手?递过一封书信。
阮朝汐接过书信,封皮迎面落入眼底的娟秀字迹,是?她熟悉的傅阿池的手?书。
“阿般亲启。”
阮朝汐捏着薄薄的书信,心里一沉。
“傅阿池人呢?她可是?已经不在西苑了?”
沈夫人并不否认。
“傅阿池天资聪慧,是?西苑继娟娘子之后,学艺大成的第?二人,可堪大任。七日前,郎君传召傅阿池去荀氏壁,当面亲自嘱托以要务。傅阿池已经于三日前出?坞了。”
她指了指阮朝汐手?里的书信,“傅阿池临行前,托我将这封信给?你。”
阮朝汐在西苑门边无言站了一会儿,不再追问什么,捏紧傅阿池的手?书,回身往庭院里走。
西苑学艺大成的第?一人是?娟娘子。
出?坞五年?,音讯全无。
如今傅阿池成了第?二个。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回来坞壁,多久回来。
等傅阿池再回来时,不知自己还在不在云间?坞了。
她跨过朱色的小?木拱桥,走到新?砌好的锦鲤池子边,正好匠工贴好了最后几片青砖,到处都在翻修的庭院里给?她留下一片清净地。
她坐在锦鲤池边,拆阅傅阿池的书信。
里面只有一张纸。书信辞别,留下的只有寥寥三四行字迹。
“岁月安好,云间?如梦,姊妹相逢一场,即是?世间?有缘。
如今缘尽而散,将以此身赴红尘。
我自有去处,阿般不必牵挂。
阿池顿首。”
泪水瞬间?充盈了眼眶。阮朝汐忍着泪,将简短手?书来回读了十余遍,心里反复思量着那句“将以此身赴红尘”。
傅阿池无声无息地奉命出?坞,以不到十六的年?纪入了红尘。面前新?修葺好的锦鲤池子在她面前翻着粼粼波光,一条条肥硕锦鲤咕噜咕噜吐着气泡,处处彰显着岁月安好。
反差太过强烈,以至于荒谬的感?觉铺天盖而来。
阮朝汐急促地深呼吸几次,松开手?,把?不自觉攥皱的信纸褶皱处小?心抚平,原样收回信封,拢进手?里。
她靠坐在新?刷了漆的朱色小?步桥栏杆边,仰起头,望着头顶遮蔽天日的梧桐树荫。
这些?日子不知怎么的,遇到了桩桩件件的事都不寻常。她想静静地坐一坐,理一理纷乱心绪。
到处都在修葺庭院,耳边的嘈杂动静始终未断,时不时地从各处转来一两道小?心翼翼的视线,她并不放在心上,仰头凝望着枝叶里露出?的湛蓝天空,
才坐不到一刻钟,她感?觉附近人来人往得不寻常。
回身瞧了几眼,赫然发现,出?来时还毫无异常的梧桐树干下,此刻正在张起一面大网。
——正是?她从前幼年?时爬了几回树,荀玄微特意为她在树下张开的,垫了兽皮加厚的那张大网。
荀二郎君在时,嫌弃有碍庭院观瞻,早吩咐拆除了。不想今日她在木拱桥边仰头对?树荫发了一会呆,这边不声不响地竟又?装了回去。
阮朝汐惊异地打量了几眼。没?有多看,转开视线。
她时时刻刻地被人盯着,只多看了一眼,便有人揣摩她的心意,替她把?一切都安排好了。
在短时刻内装好张开的大网让她有种不好的感?觉,仿佛她是?被网住的小?虫,眼看着她的同伴来的来,去的去,无声无息地消失,留在网里的她一无所知。
阮朝汐手?里捏着傅阿池的辞别书信,回往书房方向的脚步顿了顿,不声不响,转身往反向走去,越走越快,直接穿过整片庭院,去南苑找人。
——
南苑于她并不熟悉。
居住在南苑的,都是?已经长大的家臣。平日里沈夫人盯她盯得紧,她读了许多年?的《女?诫》,也会自觉地止步南苑。
自从李奕臣他们三个搬去了南苑,偶尔她有事想寻他们,也都是?在主院里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