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个陌生男声接道:“尚未,快了。”
他吃力地掀起眼皮,眼前一片深色长袍,做工极精细,用料皆上层。哪怕是他这样不懂欣赏的人也知道,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非富即贵。
他模糊不清的视线缓慢转移到这片衣袍后面,林立着数对黑靴,隐隐约约看到了盔甲一角,和方才的追兵一致。
又是齐宫里面的人。
纵使如此,他仍然是声音微弱细颤地说:“救我。”
身着长袍的人似是没听清,蹲下身,“你说什么?”
他微昂起头,胸口痛得他话语含糊不清,眼中盈满泪水,“救我。”
长久的死寂。
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动作,连风声都没有。
似乎都在等长袍人开口。
良久,长袍人道:“我是谁?”
眼泪一瞬从眼角滑落,他口不择言道:“主子,你是我的主子。”
好痛,他痛得快晕厥了。
先前是尖锐的痛,现在是麻木的痛,席卷全身的痛。
救救他吧,快救救他吧,他才醒过来不到一个月,他不想死。
长袍人默了一瞬,对面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袍角,凌莘不知哪里冒起的力气,死死揪住,“救我,你不会后悔。”
长袍人站起身,下令道:“带他回去。”
他听到这句话,终于放下心来,蓄了半天的气力一懈,手一松,砸在地上,头一歪,晕厥过去。
凌莘是被痛醒的。
比起中箭之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疼痛直达脑子,一波波涌来,他浑身冷汗涔涔,迷迷糊糊睁开眼睛,沙哑出声,“水。”
冰冷坚硬的触感紧贴嘴唇,他张开口,小口小口地缀吸,生怕扯痛伤口。
冰凉的水湿润了嘴唇,滋润了发干的喉咙,一路抵达胃部。
他这才有了些许意识。
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到眼前,一个脸圆圆的侍女忧心忡忡看着他,手上端着一个杯子,正在给他喂水,试探地问道:“公子,你醒了?”
他虚弱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实在是讲不出更多话来。
他眼睛轻轻转动,打量起四周。
“这是哪里?”
侍女心急口快直言,“这里是丞相府。”
他蠕动嘴唇,气音微弱,“是韩施救了我?”
侍女摇头道:“奴婢不知。”
她只知道她一来这位公子就已躺在床上,面如金纸,胸口渗出好多血,危在旦夕的模样。
所幸吉人自有天相,这位公子终于挺过来了。
整个晚上,大人都没有露面。
她一名小小的侍女,又哪里得知是否大人救的他呢。
凌莘疲惫地闭上眼,放空大脑,不知道就不知道罢,至少他还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