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枢零一边吃起咸罐头,一边听海曦将后面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场战争越是打到后来,医药品就越是短缺。那些伤兵们,他们当然不可能只在清创换药时才疼。他们的伤口无时无刻都不在作痛,病房里总是充斥满他们连绵不断的痛苦呻吟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其中最悲伤绝望的,则是那些受重伤即将不治身亡的。他们总哭泣着问我,海哥,我还能回家吗,我还能回岩国吗。我那时已经32岁,这些伤兵的年龄基本都才十几二十,比我小上许多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越来越难以回答他们的问题。我要是说,你们还能回去,我们彼此都心知这只是一种没任何力量的空气一样的安慰。他们仍旧哭泣、哽咽,然后绝望地松开拉着我的手。第二天再去看他们时,他们要么已经昏迷、没力气哭了,要么已经人走了,床空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后来,渐渐的,我逐渐开始编一些故事,去哄他们,好让他们能走得安宁些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跟他们说,在很久很久以前,曾经有两个小古国,两国的国王因为边境线上出土的一件旷世奇珍的归属权问题,而产生了分歧矛盾。他们决定用一场战争来决定谁做这件奇珍的主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两方国王的狗腿子们将平民们强征来,组成了两方军队。这些平民们心中都很愤慨,并不情愿为两名国王的贪婪去打仗、去杀死另一个人、去牺牲自己的生命。并且,他们还都互有一些亲人朋友在对面国家的军队里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于是这些百姓们便于暗中说好,等两方开战时,他们谁都不要动手。若军官拿鞭子抽他们强令他们动手,他们就反过去把这个邪恶可耻的国王狗腿子给乱拳打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到战场上,军鼓声响后,两边百姓果然毫无动作。他们都消极怠工,谁也不肯往前走、不肯拉开弓。监军用鞭子抽他们,他们就把监军拉下马一通殴打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场战争便这样被迫中止了,谁的家人朋友都没有在这场名为贪婪的战争受伤死去。两边国王暴跳如雷,都威胁说要派出暗卫将带头蛊惑军心者全家上下都杀了,鸡犬不留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百姓们听闻此事后,他们十分团结愤怒地一齐蜂拥进皇宫,将两边的国王都捉出来,把他们扔到一块儿。并对他们说,既然你们自己那么想要那个宝贝,那你们两个就自己打架,谁赢了谁就是宝贝的主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但两名国王都怕在打架中受伤,于是他们灰溜溜地决定解散军队,再也不提要为宝贝发动战争的事。最终,是一名贤者向两边国王谏言,何不以一场和平友好的运动比赛来决定宝贝的最终归属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就这样,‘庆和节’出现了,它成为了两个王国共同的节日。每年的这一天,两国百姓都会聚集在一起,举办各种运动比赛,庆祝和平的来之不易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也因为这种和平,铸剑为犁后,犁具开垦出了许多的良田,越来越多的人能吃饱饭,国库也越来越丰盈。两国的国王最终意识到,和平才是国家真正的奇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最终的最终,所有人都因着对和平的爱、对他人的爱,而过上了没有纷争、没有流血的如梦一般的幸福生活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在讲完这个故事后,我又对那些伤兵们说: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们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痛苦、会身处在人间地狱,正是因为我们的心中失去了对他人的爱。你们现在身上所受的这些伤痛,便是上天对你们踏入战场拿起武器的惩罚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也是一种赎罪。上天让我们身受疼痛,也是在敦促、期盼我们能重新寻回对他者的爱。而当我们将这些爱重新寻回后,至少我们会获得心灵的安宁与解脱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枢零给出评价:“你的故事与结语中都蕴含着一种强烈的诱导性与煽动性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沧桑海曦面色平静地从火中取出一瓶医用酒精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说得没错。最开始,我并没有那种想法。但那些年轻伤兵们的肉。体上与精神上都太过痛苦了,我们无法为他们提供足够的麻痹疼痛的化学品,那就至少让他们能得到麻痹灵魂的精神信仰吧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这种做法其实很常见。在明枫战场上的其他国家的联军队伍中,他们大多配备有随军神父,只是我们岩国没有这种宗教传统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弥补上了这一空缺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海曦用罐头拉盖锋利的边缘划开自己的手指,将鲜血滴进医用酒精中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与蓝焰中的一名打着绷带的年轻伤兵碰杯,共饮下这劣质的血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第129章此恨绵绵你对你的生活充满绝望,你对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为了能更好的抚慰伤兵们受伤的灵魂,让这些重病将死的士兵深信自己的死亡是一种无需悲伤的救赎、解脱,我去看了很多宗教、演讲学方面的书籍,编造了越来越多的‘很久很久以前’的寓言小故事,还设计了一些简单的信仰仪式,比如这杯血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总有一些幸运儿能在被医生判死刑后却又奇迹般的康复,他们是第一批狂信徒,他们抄录下我编造的每一个小故事,远比我更加积极地在军营里四处传教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事情发展到后来,每一名伤兵都希望能在临死前得到我的临终关怀,让我抚摸他们的额头,他们竟然能在那之后面含着微笑死去。我隐隐有些不安,感到事态不再完全受我控制。但他们看向我的、孩子一样的依赖目光,让我并不忍心在为他们寻到希望后,又亲手毁去他们的美梦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就这样,我半主动半被动地越来越像一个神棍。甚至渐渐的,我自己也被自己编造的故事蛊惑……或者说,那些故事本就来自我内心最深处的那些可悲幻想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‘如果霸权同盟投降后,我们岩国没有参与反击战,那么小肖、佳佳、安安、小肖妈妈、还有我的妙妙,他们是不是也就不会死呢?今天的我们是不是该聚在一起,在新闻联播上观看太空电梯建造计划的启动仪式呢?’……我不止一次这样幻想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最后,我对我的追随者们说出了那句信念口号——爱会胜过一切。包括战争,包括死亡,爱无所不胜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枢零打量着海曦的神情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现在的你似乎并不再认可这句话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因为后来有人对我说,‘能胜过一切的爱是神的爱,而不是人的爱,你是注定要失败的。’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。就像联盟的计划,它现在果然出问题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但当时的我并不明白。”海曦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完全魔怔了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、妄念中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如果我们都是因着背离了对他者的爱而赎罪式的死去的,那我们的死亡便不再是悲伤的,而是安宁的、解脱的。我便不再需要对每一名亲朋好友的死耿耿于怀、不必每每夜间思念起便悲痛欲绝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逐渐走向偏执、极端,心藏愤恨与不轨地去教唆那些精神依赖于我的士兵:我们的这场战争根本就是无意义的,为什么在流血不是那些一拍桌子说要‘征兵打几场仗’的政客,为什么送命的要是我们?为什么我们的亲朋好友都活该被这个乱世咀嚼吃掉?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让他们在战场上消极怠工、敷衍了事、装模作样地放空枪,对军事命令阳奉阴违,逃避战争,不要杀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