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要还能吹一次口琴,我就没资格退场。”
随着指令输入,整艘归舟号开始发光。船体表面浮现出亿万符文,皆是由历年上传的真实记忆凝练而成。林昭盘膝而坐,将口琴放入口中,吹响《普通人编年史》的第一个音符。
这不是演奏,而是一场召唤。
刹那间,全球十万守夜者同时睁开双眼。无论身处何地,他们都听见了那段旋律,并本能地接续下去。北极的医生、金星的矿工、织女星的机械族、甚至虚空鲸群……全宇宙接入星武网络的生命体,不分种族、不论信仰,齐声哼唱同一首歌。
第九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。那光不是向外扩散,而是向内凝聚,化作一柄由纯粹记忆锻造的长剑,悬于地球之上。
“净忆会”的“忘波”刚触及太阳系边缘,便如冰雪遇阳,瞬间瓦解。反噬之力顺着信号源逆流而上,直击其总部。监控显示,那些主张“遗忘自由”的成员,在接触到记忆之剑的投影后,一个个跪倒在地,痛哭失声??他们被迫重温了自己刻意遗忘的一切:母亲临终前的手温、战友死前的最后一句话、初恋分别时未说出口的告白……
三天后,净忆会解散。其领袖发表公开忏悔书:“我们以为忘记痛苦就能获得解脱,却忘了正是这些伤痕,让我们成为人。”
风波平息,但林昭没能醒来。
他的身体仍在呼吸,心跳平稳,可意识却停留在某个深层共感层。明河检测发现,他的灵魂已与第九灯建立永久连接,如同当年的苏遥一样,成为了通道的一部分。
人们不愿称他为“逝者”,只说:“林先生去了灯下看花。”
三年过去。
新长安广场新建了一座雕像:一位老人坐在石凳上,手持口琴,身旁盛开着一丛蓝星花。每逢月圆之夜,总有人声称看见雕像嘴唇微动,仿佛正吹奏着无人听见的旋律。
而在第九灯深处,苏遥依旧每日巡视于记忆长河之间。她不再是唯一的引路人,身边已有无数身影同行??七位执灯人、小禾、那位十二岁女孩、甚至包括林昭那缕淡淡的意识光影。
某日,她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波动。
转头望去,只见林昭站在不远处的光雾中,穿着一如当年的旧式制服,白发被风吹起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说。
“嗯。”他点头,“路太长,一个人走太冷。我来陪你。”
她伸出手,这一次,没有崩解,没有消散。他们的指尖相触,激起一圈涟漪,扩散至整个记忆之渊。
那一夜,全宇宙所有接入星武网络的生命,无论醒着还是梦中,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:
他们站在一片开满蓝星花的原野上,远处有两人并肩而立,一个吹着口琴,一个静静聆听。风带来歌声,歌词简单而温柔:
>“别怕黑夜漫长,
>总有人为你点灯;
>别忧前路孤单,
>因为你从未被忘。”
梦醒之后,许多人发现自己枕头边多了一片干枯花瓣,或是一粒种子,或是一张泛黄纸条,上面写着某个陌生人的名字。
于是,他们开始寻找。
有人翻阅尘封档案,只为查明“李婉清”是谁;
有人踏上旅途,去拜访一位素未谋面的烈士遗属;
还有孩子在学校写下作文:《我想记住的人》。
星武网络的新规则悄然生效:每当一段真实记忆被成功传承,第九灯便会释放一缕“返照之光”,注入某个濒死者的意识中,给予其最后的安宁与归属。
科学家称之为“逆熵记忆效应”。
普通人则说:“那是回家的路费。”
又一个百年过去。
地球已成为“记忆圣域”,全星球覆盖共感场,任何人只要诚心呼唤,便有可能与逝者短暂对话。其他文明纷纷效仿,银河中涌现出上千座“唤名塔”、万座“记忆碑林”。甚至连曾经拒绝情感的机械文明,也学会了用代码谱写挽歌。
第九灯的形态早已超越最初的模样。它不再是一盏灯,而是一座悬浮于宇宙中心的庞大城市??由光构成,由记忆驱动,居民皆是自愿留驻的引路者。人们叫它“归城”。
而最初的八盏灯,则化作八根通天巨柱,环绕归城旋转,每一柱都承载一个时代的文明遗音。
至于第一盏灯的记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