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冬末的整座赤洲,算是终于又迎来了短暂的太平。
早些时节,大霁和大齐的那场大战,虽说一开始,人们就都看明白了,大齐没了那位举世无双的藩王高?之后,就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,但相对于知晓大齐王朝结局的诸多周遭小国,其实更担心的是大霁这战事一开,是不是会连着就杀心一起,按不下去,连带着就要打一场一统赤洲的大仗。
为此诸多小国,尤其是和大齐和大霁相邻的那些,这些日子都是提心吊胆,他们不是担忧该怎么御敌。。。。。。
风雪终于停了,百鳄山巅一片死寂。残阳如血,洒在皑皑白雪之上,映出淡淡的橙红,像是大地刚刚愈合的伤口。周迟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,呼吸微弱而平稳,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细碎的白雾,仿佛体内尚存的剑气仍在经脉中缓缓游走,修补着濒临崩溃的躯壳。
他闭着眼,意识却异常清明。
那一剑之后,玉府几乎枯竭,三十六处窍穴中有十一处崩裂,剑脉寸断,若非心头那盏灯始终燃烧,护住心神一线不灭,他早已倒下。可即便如此,他也知道,自己活了下来??不是侥幸,而是命该如此。
裴伯站在不远处,手中锈剑已收回背后,斗笠低垂,遮住了半张脸。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,仿佛在等什么,又仿佛什么都不等。良久,他轻声道:“你伤得太重,需七日静养,否则根基动摇,往后难再突破。”
“七日?”周迟睁开眼,嘴角扬起一丝苦笑,“若九幽余孽今日便至呢?”
“那便战。”裴伯答得平静,“但你要死,也得死得明白。”
周迟笑了,笑声牵动内腑,又咳出一口血。他抬手抹去,指尖沾着猩红,却盯着那抹颜色看了许久。“我以前总以为,剑是用来杀人的。”他说,“后来才懂,剑是问心的工具。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??真正厉害的,从来不是剑,而是持剑之人有没有赴死的觉悟。”
裴伯没有回应,只是缓缓蹲下身,拾起一块碎冰,轻轻放在周迟额头。寒意渗入皮肉,稍稍镇住了体内躁动的火毒。
“你知道黑袍老者为何选你?”裴伯忽然问。
周迟摇头。
“因为你身上有‘纯阳剑体’。”裴伯声音低沉,“此体质千年难遇,生来百脉通透,不染阴煞,最能承载天地正气。当年你师父便是因此被盯上。他战死前自焚元婴,只为不让九幽冥主夺其躯壳重塑金身。可他们没料到,他的血脉竟会传承于你。”
周迟怔住。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偶然踏上剑道?”
“世上哪有那么多偶然。”裴伯叹道,“你出生那夜,海棠府外雷火交加,天现紫气东来之象。你师父抱你入院时曾说:‘此子将来必承我志,亦将背负我未能斩尽的因果。’”
周迟沉默良久,终是低声道:“所以他让我活下去,并非只为复仇?”
“他是要你活着,走出一条他没能走完的路。”裴伯凝视着他,“而今你做到了。那一剑,已触及‘剑意化形’的门槛,虽未圆满,却已有几分古之大剑仙的气象。”
话音刚落,远处忽有一声鹰唳划破长空。
两人同时抬头,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鹰自北而来,双翼展开足有三丈,爪下抓着一具焦黑尸体,直扑山巅。待其落地,展翅收翎,竟是位身穿黑甲的修士尸首,胸前佩戴一枚青铜令牌,刻着“北漠?玄冥卫”五字。
裴伯眉头一皱,伸手取下令牌,翻看背面,赫然写着一行小字:“南海启封,剑冢现世,妖庭将动,速归。”
“果然来了。”他喃喃。
周迟强撑起身,看向那巨鹰:“它是信使?”
“北漠边境线上的巡天鹰。”裴伯点头,“这尸体应是玄冥卫斥候,被人截杀后仍令鹰带回消息。看来北漠那边已有动作。”
“我们得去南海?”周迟问。
“不是我们。”裴伯摇头,“是你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。”裴伯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守灯人的职责,只到把灯交还为止。如今你已见本心,接下来的路,必须独自前行。”
周迟猛地站起,哪怕双腿颤抖,依旧死死盯着对方:“你说过我是棋子,现在又要丢下我?裴伯,你到底是谁?!”
裴伯久久不语,最终缓缓摘下斗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