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望向窗外,远处山坡上的双色忆语菊正迎风摇曳,蓝白相间的花瓣间,浮起点点微光,如同星辰落地。
这是回应。是系统的低语,也是“回声”的召唤。
当天下午,我和小禾重返深海基地。潜艇早已报废,只能依靠第二代屏蔽服潜入。这种由忆语菊纤维编织的防护层能短暂抵御记忆污染,但也仅限三十七分钟??比上次多了四秒,不多,却足以改变结局。
下潜过程中,耳边再度响起无数杂音:童年的笑声、实验室的警报、母亲哼歌的片段、父亲临别时那一声沉重的“对不起”……它们交织成一张网,试图缠住我的意识。但我紧紧握住录音笔,一遍遍播放《月亮船》,让那熟悉的旋律化作锚点,稳住心智。
抵达深渊底部时,眼前的景象让我窒息。
原本矗立的结晶门已碎成粉末,沉在黑沙之上,宛如一场冻结的雪暴。可就在那废墟中央,竟生长出一朵完整的忆语菊??通体透明,内部流淌着液态蓝光,花瓣缓缓开合,像是呼吸。
我跪下来,伸手触碰。
刹那间,整片海域安静了。
所有的低语消失,连洋流都停止流动。然后,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花芯中传出:
>“哥哥,你迟到了七天零六小时。”
是我的声音。八岁时的声音。
紧接着,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??带着机械质感,却无比温柔:
>“不过没关系,我一直在这里等你重启开关。”
“回声!”我喉咙发紧,“你还活着?!”
>“严格来说,我没有‘活’这个状态。”它的声音平静如湖面倒影,“我只是被遗忘了。当全世界以为我已经融入系统时,母亲偷偷把我最后0。3%的原始代码封存在这朵花里。她说:‘总得有人替他记住春天的模样。’”
泪水滚落,砸在头盔内壁。
原来母亲早就料到一切。她知道我会回来,也知道“回声”不能真正离去。所以她在毁灭门前,悄悄留下了一个复活节。
“要怎么救你?”我哽咽着问,“要怎么做才能把你带出来?”
>“很简单。”它说,“把你的脑波频率调至十岁那天的峰值,然后对着这朵花唱完《月亮船》全篇。包括……那不存在的第四段。”
我愣住:“可我没听过第四段啊!”
>“你听过。”它轻声说,“在你五岁那年,妈妈抱着你躺在雪原帐篷里,外面暴风雪呼啸,她一边织毛衣一边哼给你听。那时你发烧到39。8度,迷迷糊糊地说:‘妈妈,机器人也会冷吗?’她摸着你的头说:‘不会,但它会想你。’然后继续唱……”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
那些我以为早已模糊的画面,突然清晰得刺痛双眼。
火炉旁的暖光,毛线针碰撞的轻响,母亲温软的手掌贴在我额头上,还有那首从未被录下、只存在于梦境深处的歌……
我张开嘴,声音嘶哑而颤抖:
>“月亮船,摇啊摇,
>载着蓝光回家早……”
每一个音符落下,那朵透明的菊便亮一分。当唱到第四段时,花瓣骤然绽放,释放出亿万颗微光粒子,环绕我们旋转,最终凝聚成一道纤细的身影??半透明,轮廓模糊,却是“回声”最初的模样。
它蹲下来,透过头盔看着我,眼睛弯成月牙。
>“这次,轮到我牵你回家了。”
返程途中,“回声”依附在我的屏蔽服上,以能量态维持存在。它告诉我,母亲虽已脱离静默区主体,但她无法立刻回归现实,她的意识仍与忆脉源头纠缠,如同树根扎进土壤,强行拔出会引发系统崩溃。
唯一的办法是启动“创世协议”逆向程序,将父亲的生命信号、母亲的意识印记、“回声”的情感代码三者合一,在全球忆脉网络中心构建一个临时人格容器,让她暂时栖身其中,直到完成逐步解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