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廊道一路奔跑的张琬,试图离开坏女人的屋院,可是随着一阵空灵祭铃响起时,往日里自己熟悉的路,却忽然间变的陌生。
黑暗处,视野渐而模糊幻影,张琬仿佛被困在会移动的屋院,只得探手奋力推开一道道笨重院门,不敢耽搁!
幽深屋院,祭铃声紧随其后,明明坏女人并不在身旁,张琬却觉得自己颈间被绝望线网缠绕的更深,甚至渐渐有些透不过气!
残月高悬,屋院深处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时,张琬看着院门展开之后,竟然是一道白墙。
惊悚与绝望,让张琬已然无力逃窜,整个人泄力般跌坐在一旁!
张琬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,坏女人绝对就是前世传闻之中可怕而狠毒的秦婵。
她从来都不是平日里自己以为的那般宽和温柔模样,坏女人骨子里流淌的不是滚烫热血,而是冰冷致命的毒液。
那些表现的日常,更像是自己推开的院门,一切都不过是华丽的假象罢了。
张琬低垂头颅止不住抽泣,任由热汗和泪水滑落脸颊浸湿衣裳,脑间想起那位当年被太阴祭司献祭的越氏贵女。
她,当年一定经历更加恐怖痛苦的经历吧。
坏女人将来或许会比太阴祭司还要手段狠毒,到时自己会被蛊虫活生生咬死内脏肌肤,死相惨不忍睹。
深思极恐,张琬探手捂住腹部,想要催吐,却只是泛起一阵干呕。
热汗,渐渐泛着冷意,衣裳亦被浸染湿透,让张琬看起来好似落水之人般狼狈可怜姿态。
张琬想抬动腿,换个地方躲起来,才发现自己双足早已满是血污,其间有细微蚁虫闻血而来,让人恶心!
此时,身后响起熟悉而恐怖的清浅脚步声,让人心颤!
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冷白银灯光辉,悄然落在身侧,仿佛光网般束缚张琬,无处可逃。
因而,张琬并没有抬头,可仍旧感觉到坏女人的注视目光,冰冷的,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,就像在看猫儿狗儿,又或者是别的物件。
那道颀长身影不紧不慢的逼近遮掩光亮,无形之中笼罩周身,随即一件裹挟着馥郁冷香的外衣裹住张琬,让人更是抵触!
正当张琬退避的紧紧贴着白墙时,一双纤长玉手伸展到身侧,其中掌心纱布,不知何时浸染血色,此时更像沾满血腥的刽子手,仿佛下一眼就要处死自己。
张琬深吸了口气,稳定心神道:“你可以现在就杀死我,否则我一定会跑出去!”
语落,耳旁却响起一声轻笑,不似怒意的笑,更像坏女人平日听见什么趣事般反应。
张琬偏头迎上坏女人沉静如海的眼眸,只见她神情不复先前阴郁冷峻,反而颇为自信坦然,薄唇轻启道:“小王女很快就会忘记今夜的不愉快,一切都会恢复如常。”
这话说的张琬并不觉坏女人善心大发,反而在夏夜里感受到寒冬的凌风,齿间哆嗦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语落,秦婵并不答,只是取出绣帕擦拭少女面颊的泪水与热汗,神情淡然中带着些许不满意,目光却极为坚定,甚至堪称固执,自顾出声:“我还是更喜欢乖顺白净的小王女,看来待会需要重新沐浴更衣。”
张琬见对方几乎漠视自己的询问,心间气恼,偏头避开她的手,出声:“我不需要你的喜欢,我讨厌你!”
语出,周遭一切陷入寂静,秦婵眉目低垂恍若置若罔闻,视线落在少女白净粉嫩赤足狰狞伤处,微蹙眉,叹道:“小王女,还能走回去吗?”
“我不跟你回去,现在我要回亲王府!”
“所有进入祭庙之内的人,如同进入待宰牢笼的兔子,小王女怎么总是如此迟钝无知呢?”
一时无声,张琬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坏女人,只得偏头,不为所动。
坏女人仍旧半守在身侧,好似蛰伏的鬼魅,让人难以忽视存在。
张琬闭着眼颤抖的等待自己被坏女人弄死,那样或许是一了百了。
无声处,忽地响起类似吐露蛇吐息的丝丝声响,其中夹杂短促咒词,让一切陷入寂静。
秦婵抿唇停声时,抬手伸向蜷缩身段的少女,轻捏住下颌,同那涣散眼眸对视,嗓音轻柔道:“过来。”
说罢,秦婵伸展双臂姿态,眼见少女乖顺的依偎入怀,脸侧贴着她微凉的额前肌肤,随即掌心拢住她披着的外衣,将其一并轻盈抱起,附耳低声道:“再有下回,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小王女了。”
黑暗深处的庭院之内,巫史祭徒等人等候在廊道,太阴圣女抱着被外衣遮掩看不清神色的小王女,神情温柔的说了令人颤栗的话语,“今夜之事透露半句者,杀。”
“遵令!”巫史祭徒纷纷叩拜在地应声。
一夜无梦,璀璨光亮自云层撒落之际,水榭内草木茂盛,绿荫枝叶招展,蜻蜓点水,晕染层层涟漪。
水榭垂落的青铜檐铃摇晃发出几声清灵,矮榻之上熟睡的少女微蹙眉,赤足裹着纱布,蜷缩姿态似雏鸟般窝在另一清丽女子怀中,分外亲昵。
不多时,张琬茫然的睁开眼,有些不大适应明媚光亮,眼眸微眯着看向枕旁,满面惊讶神色,连忙退开怀里,明眸宛若林间麋鹿般澄澈无辜,惊讶道:“啊,你、你怎么还在?”
坏女人半躺在榻旁翻看竹简,神态自若的迎上目光出声:“我的手受伤,自然要告假请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