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没说完,偏堂的垂帘却忽然被挑起,侍从皱着眉出现在帘后,唤了声,「清也先生……」
李意卿抬了手,示意贾逊先停,侍从显然是一路跑来的,上前来时气还没喘匀。李意卿看从他煞白的脸色中察觉到不妙,心下一凉。
日光下冷风忽起,将小窗「哐啷」一声吹开,寒气浸入内室,竹帘被吹得散开,落下一地晦影。
「校尉八百里马上飞递军情,」侍从看一眼贾逊,抖着声道:「焱州——」
「焱州?」贾逊掩着嘴作吃惊状,眼底却是一副藏也不藏的看好戏模样,「先生,这可怨不得本公子啊。」
烛火摇晃,李意卿转过眸来盯他。
「这……」贾逊被他眼神骇住,下意识解释道:「与,与我可没什么干系,贾氏什么也……」
凛风吹过眉眼,刀刃亮如雪浪,杀气森然,贾逊只来得及撑着身子,一双眼被刀尖攫走了全部注意。
锷吐寒芒,刃承天宪。李意卿瓷白的手毫无血色,青筋隐隐,并不是执笔握扇,而是挑刀。那刀上血槽隐刻二十八星躔,柄缠玄朱二色丝,以喻阴阳刑德——正呈一柄照霜饮云的诛逆刀。
诛逆。诛者,珠玉落盘声也;逆者,屰行之兽也【1】。故诛逆出鞘,可破僭主膻腥,实为礼崩乐坏之警音。
——这刀可不是谁都能拿!
刹那间,贾逊思绪飞转,一时傻在了原地,「你,你是……你到底是……」
贾氏是个好的合作伙伴,有了他叶帘堂就能拥有整个溟西三州的生意买卖。更何况贾氏在溟西做了十几年土皇帝,身份地位不上不下,刚好尴尬地卡在君臣龌龊间最难启齿的那一部分,迟早要被送上断头台的。
贾逊聪明,叶帘堂欣赏他。他若是愿意老实跟着叶帘堂做事,正是个为贾氏未来活命铺路的好机会,等到这场战役彻底结束,叶帘堂真登上万阶台上去了,贾氏可就成了功臣,再续几百年的荣华富贵不在话下。
李意卿冷眼看着他,不说话,只将剑柄往前稍递。贾逊不敢乱动,只瞪着一双眼,「本公子是贾氏家主,你,你敢?!」
「我敢。」李意卿眸中冰冷一片,「朝廷站在天下百姓的身上,竭尽人力,必将被这些手摔下去。你呢?」
「先……先生,」贾逊紧紧攥着金玉袍,在森然游走的杀气中硬着头皮道:「这乱世之中谁不是棋子?!我有的选吗?贾氏也是无奈,无奈啊!」
「棋子,」李意卿笑一声,「是啊,我们都是棋子。但你可以选择坐在哪一边。」
执黑或执白。而不是高高挂起,笑着将局势越搅越混。
「贾氏位置尴尬。」李意卿看着他,慢慢道:「你真觉得大周还容得下你们?」
「你威胁我?!」贾逊瞥一眼外间,见刀秋已然抽刀,身边却尽是寒芒他咬咬牙,大声道:「我要是死了,你以为,以为南沙的那些生意还能做得下去?」
做得下,生意怎么会做不下去。有了承平道在溟西的半个月,贾氏也并不是无可替代。毕竟只要端着银子,身后就总会跟着人。
虽说李意卿眼下就想了结这人,但还不是时候,至少不是现在。
「大公子还不知道吧。」李意卿收刀入鞘,眸中锋芒更甚,「溟西新起的道观,和贾氏府邸离得……很近呢。」
「你,你这妖道!」贾逊从容全无,红着眼睛喊:「你要做什么?你,你敢动我族人?你敢?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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