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网络上的攻击并未完全停止。尽管洗钱谣言已被证伪,仍有匿名账号持续散布“池野精神异常”“被境外势力操控”等言论。更有人挖出他大学时期一段私人采访视频,断章取义称其“否定传统音乐教育体系”,企图制造对立。
对此,池野始终沉默。直到某天深夜,他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段三分钟视频。画面中,他坐在云南教室里,面前是一群听障孩子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用手语打出一句话:“你们知道吗?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,是嘲笑别人梦想时的笑声。”
然后,他转身面向镜头,目光平静:“如果我的存在让某些人不舒服,那说明我做的事,可能真的有意义。”
视频结尾,十二个孩子齐刷刷举起双手,用手语打出三个字??“谢谢您”。
一夜之间,播放量破亿。无数网友留言:“原来温柔也可以是一种力量。”“这才是真正的顶流:不争不抢,却无人能替。”
春季开学前一天,第一栋教学楼正式封顶。仪式很简单:每位孩子都在一根横梁上留下手印,用的是池野特制的环保颜料??遇阳光会微微发光,持续七年。
当晚,举行了第一次内部演出。场地设在操场,舞台由木板临时搭建,背景是一面巨大的投影幕布,实时播放着全球各地“声屿”用户上传的短视频:巴西贫民窟少年用锅碗瓢盆打节奏、北极圈因纽特老人哼唱古老歌谣、东京地铁站盲人歌手抱着吉他轻吟……
节目单上只有一首歌:《听见》。
池野没有登台。他站在后台,看着十二个听障孩子在手语指挥的带领下缓缓起势。鼓点响起,电吉他撕裂夜空,他们的手臂如风暴中的树枝剧烈摆动,每一个手势都精准卡在节拍上。没有歌词,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具穿透力。
周晚坐在侧台,怀抱乌德琴,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。当副歌部分到来时,她突然起身,赤脚走上舞台,将一段中东调式的即兴旋律融入其中。东西方音律在空中交汇,竟毫无违和,仿佛本就同源。
台下,村民们握紧彼此的手,眼中含泪。几位年迈的老妇人甚至跪倒在地,双手合十。
那一刻,整座山谷都在共鸣。
演出结束后的庆功宴上,李砚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到底图什么?名誉有了,财富够了,何必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?”
池野望着远处星空,轻声道:“你还记得林昭临走前说的话吗?他说,真正的音乐,是从心里跑出来找世界的样子。可我发现,很多人连心里的声音都还没听过,就已经被世界淹没了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,听听自己的心跳。”
几天后,一封来自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正式函件送达。对方提出合作意向:每年派遣两名教授赴云南授课,并开放两名“声屿”学员免试入学名额。随信附有一句话:“我们曾定义何为‘正统音乐’,但现在,我们想学习什么是‘真实音乐’。”
池野将信贴在办公室墙上,旁边是他手写的八个字:**心有所闻,声自成岛。**
五月末,第一批国际学员陆续抵达。机场接机时,池野特意穿上了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,上面印着多年前和林昭一起设计的LOGO??一只耳朵长出了翅膀。
当他看到那些孩子从通道走出时,眼眶瞬间红了。他们肤色各异,有的坐轮椅,有的戴助听器,有的眼神怯懦,有的笑容灿烂。但无一例外,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样乐器,或是一张写满音符的纸。
“欢迎回家。”他对第一个走出来的男孩说。那孩子不会说话,只用力抱住了他,把脸埋在他肩头,久久不肯松开。
当晚,新校园亮起了第一盏灯。不是普通的照明,而是由太阳能供电的声控彩灯系统??每当有人哼唱、拍手或敲击物体,灯光就会随之变幻颜色与亮度。整个建筑群宛如一座苏醒的巨兽,用光影回应着每一个微小的声音。
池野站在高处眺望,忽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“我爸是深圳那个工厂女工的儿子。她说,谢谢你把她跳舞的样子拍下来。现在,她每天下班都会练十分钟芭蕾。”
他没有回复,只是把手机贴近胸口,仰头看向漫天星辰。
他知道,有些改变看不见,却正在发生。
就像春天的雪水悄无声息渗入大地,终将催生整片森林。
六月初,《继续》世界巡演正式启动。首站定于日内瓦联合国总部。主办方破例允许池野团队搭建全触觉舞台,并全程提供手语同传。演出当晚,安理会多位官员到场观看。当《听见》最后一个手势落下,全场起立鼓掌长达十四分钟。
秘书长致辞时说:“在这个分裂的时代,我们总在寻找桥梁。而今晚,我们看到了一座由音乐筑成的桥,它不连接国界,而是直通人心。”
回国后,教育部正式批复,“声屿音乐学院”被列入国家特殊艺术人才培养试点单位,享受专项财政支持。同时,全国已有二十七所中小学申请加入“色彩音乐启蒙”课程试点。
而池野本人,再次消失在公众视野。
有人说他在青海录制草原风声,有人猜他去了非洲教部落孩童打鼓。实际上,他回到了最初那所山村小学,悄悄给每个孩子送了一支特制蜡笔??笔芯里嵌入微型芯片,能将涂鸦自动转换为简单旋律。
最后一个孩子接过蜡笔时问他:“池老师,我能画一首想妈妈的歌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池野蹲下身,握住他的手,“而且我会把它唱给全世界听。”
夕阳西下,山道上影子拉得很长。池野背着帆布包慢慢走远,身后传来孩子们齐声哼唱的调子??不成章法,却充满生机。
他知道,这还不是终点。
因为还有太多山谷未曾回响,太多心灵尚在等待被听见。
而他愿做那个,一辈子都在倾听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