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相爷,林大人他方才动身去了西市,说是去猫馆了。”
猫馆?
臭小子,到底是藏不住心思!
蒋淮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抽,嘴角却瞬间扬起一个洞悉一切的促狭弧度。
“罢了罢了,年轻人总有自己惦念的要事,无妨,改日再请。”
隔了两日,公务稍歇。
蒋淮那颗恩师兼老父亲的心又蠢蠢欲动。
“阿忠,再跑一趟,去请林砚来。昨儿江南驿马刚送来时鲜的菱角和湖藕,请他尝尝鲜,顺道聊聊青州赈济案。”
这回总该有空了吧?
可蒋忠领命而去,回来时表情已然带了点习以为常的无奈,声音都低了几分。
“禀相爷…林大人他…他又双叒叕去猫馆了。”
蒋淮闻言,手一顿脸一愣,眉头挑得老高,讶异的神情几乎藏不住。
好家伙,又去猫馆了?
猫馆里到底有谁啊,值得他天天点卯去?
那苏小娘子就这么有魅力?
蒋淮心里嘀咕着,越想越觉得好奇。他放下手中的紫砂小壶,指尖在光滑的檀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不行,得亲自去瞧瞧。
这念头一起,便再也按捺不住。
老丞相便索性站起身,对着侍立一旁的蒋忠吩咐起来。
“备车,要最不起眼的那辆小油壁车,再给老夫寻身寻常的旧布袍来。要那种…嗯,看着像乡下土财主刚进城的那种!”
他要微服私访!
蒋忠应声而去,不多时便捧来一件半旧的青布直缀。蒋淮利落地换上,又摘了头上的玉冠,只以一根寻常木簪束发。
乍一看,活脱脱一个爱听热闹的富家老员外。
小油壁车骨碌碌碾过青石板路,一路穿街过巷,不多时便停在了西市桥西那间如今声名鹊起的猫馆门前。
蒋淮撩开车帘一角,目光扫过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,示意车夫在稍远处候着,自己则慢悠悠地踱步过去。
刚踏进前厅门槛,一股混杂着茶香、人声、点心甜味的热闹气息便扑面而来。
前厅里挤满了人,男女老少皆有,一个个都伸长脖子,端着茶碗忘了喝,嗑瓜子的也停了嘴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柜台方向。
柜台边,一个穿着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正倚着柜台说得兴起,正是张不容。
蒋淮不认得这个年轻人,但他本能地觉得张不容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在外头开书院的那位师弟——
手中的折扇挥舞起来,就跟卢师道手里的拂尘一样。
唯一跟他不同的就是年轻人声音清亮,字字句句都像带着钩子,牢牢抓住了满屋子人的耳朵。
“……诸位!且说那定远侯府,仗着祖上荫功,盘踞京畿,平日里是何等的气焰熏天!府门前那对石狮子,瞪的眼珠子都比别家的大!”
底下听众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,夹杂着几声“可不是嘛”的应和。
张不容话锋一转,折扇遥遥一点,仿佛点在了虚空中的某个位置,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可他们忘了,这大晋的天下,靠的是律法昭昭,靠的是民心所向,不是他一家一姓的私库!”
“私传谶讳,是为不忠!强掳民女,是为不仁!私设刑狱,是为不法!桩桩件件,哪一条不是自绝于天下?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股凛然正气,震得院中嗡嗡作响。
“幸得廷尉衙门和丞相大人明察秋毫,林大人不畏权贵,蒋丞相秉公执法!这才将那藏污纳垢之所连根拔起,还了这京城一片朗朗青天!”
嘿,还有他的事儿呢?
角落里,正捻着胡须听得入神的蒋淮,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号被当众点了出来,还带着褒扬,不由得微微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