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转向他:“相国,此事……该如何处置?”
裴渊缓缓出列,躬身道:“陛下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然镇北侯未经调令擅自出击,虽胜亦属违制。依律,当罚俸三月,夺爵一级,以儆效尤。”
沈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打了胜仗,反而要受罚?
谢韫怒不可遏:“裴相!你这是欲加之罪!”
裴渊淡然道:“谢大人,国有国法,军有军规。纵是功臣,也不能凌驾于制度之上。否则,今日他可不奉诏而战,明日他人便可效仿,届时号令不行,天下何安?”
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,却字字如刀,直指萧景珩的软肋??他太强了,强到让所有人不安。
皇帝沉默良久,终是点头:“准奏。”
退朝后,沈砚独自走在宫道上,心中沉重如铅。他知道,这场胜利并未改变什么。萧景珩打了胜仗,反而更加危险??因为他证明了自己不可或缺,而这,正是帝王最忌惮的。
回到府中,天已黄昏。他刚换下官服,门房匆匆来报:“大人,有位姑娘在外求见,说是……从北疆来的。”
沈砚一愣,出门一看,只见廊下站着一名女子,约莫二十许,身穿粗布衣裙,面容清丽却带着风霜之色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木匣。
“你是?”
女子抬头,眼中含泪:“奴婢阿芜,是镇北侯府旧人。侯爷命我送此物予大人,说……只有您可信。”
沈砚接过木匣,入手冰凉。打开一看,竟是半块虎符,以及一封密信。
信中写道:
“砚兄如晤:
北风凛冽,孤城日暮。某知朝中风波将起,故遣阿芜南下,托付虎符半枚。此符可调朔州城外伏兵三千,非至危急时刻,切勿启用。另,兵部郎中崔焕,乃内奸也。其母在北狄为人质,被迫通敌。前番粮道被截,即其所为。然证据藏于其书房暗格,上有裴相私印烙痕。某疑,此事背后,另有主使。
某若不幸,望兄持符举义,护我山河。
??景珩顿首”
沈砚手一抖,信纸几乎落地。
原来如此!
崔焕通敌,本是小卒;可他的行动,竟有裴渊的印记?这意味着什么?裴渊是在借北狄之手,削弱边军?还是……他早已与外敌达成某种默契?
他忽然想起裴渊昨夜的话:“我要他‘被’谋反。”
难道,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局?让萧景珩在“抗命”与“怯战”之间左右为难,最终落得个功高震主、不得不除的下场?
而那半块虎符,不仅是信任,更是一份托孤。
沈砚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时与萧景珩共读兵书的画面。那时他们约定,要辅佐明君,平定天下,让百姓安居乐业。可如今,明君未现,权臣当道,忠良将陨。
他睁开眼,目光坚定。
“备马。”他对仆人道,“我要去见谢韫。”
夜色再度降临,京城万家灯火,却照不亮朝堂深处的黑暗。而在北方,朔州城头,一面猩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,旗上绣着两个苍劲大字??“萧”字如龙,逆风而立,仿佛在无声呐喊:我未负国,国何负我?
与此同时,相国府中,裴渊独坐书房,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青铜印玺。灯影摇曳,映出他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。
“棋至中盘,该收网了。”他轻声道,“萧景珩,这一次,你逃不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