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她只问了一句:“查木乡信号通了吗?”
工作人员答:“不仅通了,昨天全村集资买了第一部智能手机,专门用来接收你们录制的网课视频。”
她笑了,眼角泛光。
回程途中,她执意绕道加林村。夜色已深,山路崎岖,车灯照亮前方蜿蜒的小道。远远地,她看见那盏熟悉的路灯依然亮着,灯下站着几个小小的身影。
是七个最初报名的女孩,全都长高了,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手里捧着蜡烛。
她们齐声唱起一首新编的歌谣:
>“马灯照路不怕黑,
>书包背肩不怕累,
>阿妈说了没关系,
>女儿读书最争气!”
卓玛下车,一步步走向她们,泪水无声滑落。
她蹲下身,抱住最小的那个女孩。“冷吗?”
“冷。”女孩老实回答。
“怕吗?”
“怕。”她点头,“但更怕忘了昨天学的字。”
卓玛紧紧抱住她,像抱住了整片高原的黎明。
几天后,查木乡召开村民大会。头人洛桑丹增没有出现,但他年迈的母亲拄着拐杖来了。她在众人注视下走到台前,颤巍巍掏出一份泛黄的纸??那是她年轻时偷偷抄下的《金刚经》片段,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汉字拼音。
“我也想学。”老太太哽咽道,“我儿子说我疯了,可我不认命。我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,写孙女的名字,写‘我愿意’和‘我不同意’。”
全场寂静。
片刻后,掌声雷动。
扎西顿珠当场宣布成立“银发识字班”,专为五十岁以上妇女授课。第一天就有四十七人报名,最年长的七十九岁。
一个月后,尼玛次仁代表查木乡参加全县作文比赛,题目是《我最敬佩的人》。她写道:
>“我最敬佩的人是我的老师卓玛。她教会我两个最重要的词:一个是‘自由’,一个是‘希望’。
>以前我以为,命运就像冬天的风,吹到哪儿算哪儿。现在我知道,只要肯走路,脚印就是方向。
>我也要成为别人的光,哪怕只照亮一小段路。
>因为老师说,所有的光明,都是这样一点点攒起来的。”
这篇文章获得特等奖。颁奖那天,县领导亲自为她戴上红领巾,全场师生齐声诵读结尾那句:
“**我不是等待被拯救的人,我是正在点亮火把的人。**”
春天再次来临,查木乡迎来了第一辆校车、第一位专职女校长、第一场属于女孩们的运动会。跑道边插满彩旗,上面写着孩子们的梦想。尼玛次仁跑完八百米冲线时,嘴角带血,却笑得灿烂。
远处山坡上,一朵雪莲悄然绽放。
而在北京,一份新的提案正在起草:《关于将性别平等教育纳入国家基础教育必修课程的建议》。牵头人名单首位,写着“卓玛”。
某夜,她伏案工作至凌晨,窗外月色如霜。手机震动,是一条来自查木乡的短信,发件人是尼玛次仁:
>“老师,今天我们学了‘未来’这个词。我把它写在黑板上,全班鼓掌。
>我知道,你还走得更远。
>但请你记得??
>这里的一切,都是因为你来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