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“未免争吵,两边立下字据,借调多少,三年还清便罢。”
以浙江的富庶,三年足够了。
地方之间小心思不少,这种细枝末节最爱推诿,他直接说了结果,倒也省了底下人的口舌。
高赟听着皇帝思路清晰,满意点头,不怪先帝传位给他。
孙之道接着道:“湖广等地最近到了汛期,河道需要加固,也催着要银子。”
随后一系列的,便是大庸各处天灾人祸,桩桩件件不停歇。
赵长宁听着都觉得心累,以前先帝就调侃,做皇帝是最容易烦躁的,每天听的都是全国各地的惨事,不是要钱就是要人,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。
皇帝果然冷了脸,他刚登基,许多事都还没厘清,就有许多事需要等他裁决。
“河道年年修,年年都要那么多银子,河道衙门监管的人呢?都是吃干饭的?”
齐玉微赶紧道:“受胡党牵连,派往各地的监管太监,十不存一,就是因为河道衙门管事不及时,才会这般仓促……”
这是实话,直到现在,胡党都还在被清算。
随后几人便开始举荐官员,尽快把河道衙门重新撑起来,时不待人。
但赵长宁听着,只觉得很微妙,举荐的人,全是与内阁众人有渊源的,不少都是门生旧故,举荐人数也很有意思,按照官位大小排列。
皇帝目光冷冷,司礼监没了,内阁彻底无人压制,如今倒是炽盛起来,跑到他面前糊弄了。
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一旁垂首侍立的赵长宁身上,心中恍然,难怪当初父皇不顾内阁反对,先是让胡狗儿冒头,之后又要让一小小女子站出来。
皇帝冷着脸,可想到汛期的确要到来,为百姓计,终究还是应下了。
“既然你们都商定了人选,那就派人去吧,河道不修,万一决堤,那朕就得下罪己诏了。”
高赟等人站起身,连声喊着皇上恕罪。
赵长宁都能看出诸位大人的话有些牵强,何况是皇帝,看来前些日子,他们宾客如云的府邸,到底让皇帝起了心思。
她心中好笑,才一起斗倒了胡狗儿,怎么内部又争抢起来了?
不过权力嘛,和钱一样,没人嫌多,反正百姓无人管,官员们上朝下朝都是糊弄。
小朝会散了后,皇后便过来行礼了。
赵长宁稍稍拦了拦,小心解释道:“内阁诸位大人刚走,皇上心情不佳,娘娘容我进去通禀一声。”
皇后感激道:“幸好你提醒。”
皇帝端坐在上首,安然受了皇后叩拜礼,便缓缓走了下去。
他虚虚扶起皇后,沉声道:“你身为六宫之主,今后管束后宫,要以公正之心,明辨是非,善待宫人,朕之子女嫔妃,你也应仁爱之心以待,不苛责,不生妒,时刻谨记身份与职责,以母仪天下为己任,为皇家绵延子嗣,为朕分忧解难,方不负朕之期望。”
皇后再次跪下,“臣妾谨记皇上教诲。”
她起身后,便将昨日凤印丢失一事告知,并着重点名赵长宁。
“……长宁之能,真是令我刮目相看,这后宫不可久无主事之人,臣妾又哪里能管尽所有事,想举荐她为新任掌印,不知皇上如何看?”
赵长宁就站在一边,听皇后夸赞,赶紧跪了下去,“长宁不才,皇后谬赞了。”
皇帝倒是笑了,这一刻多了些往日的熟稔。
“既然皇后开口,那朕也不好拂了她面子,你聪慧敏捷,能力出众,这掌印还非你不可了。”
赵长宁按捺下心里的激动,深深叩首,“长宁定当尽心竭力,为皇上皇后死而后已。”
她却隐隐觉得,内阁那些人,才是她成为掌印的推手,不然,但凡皇帝有心,她早就是掌印了。
皇后笑着扶起她,“快起来,这马上就是后宫姐妹和命妇参拜,还得你来操办,别人我不放心。”
赵长宁点头,“长宁明白。”
皇后似是不在意的道:“皇上,关于凤印丢失一事,臣妾审问贼人,查清此事与永和宫有些关联,您看要不要深查?”
皇帝猛地抬头看了过来,一双眸子清冷冷,仿佛看着的,只是某个陌生人。
赵长宁的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在皇后脸上,看到她眼底隐隐的不甘与愤怒,根本藏不住。
她心内不由暗暗叹气,皇后不该如此,皇上刚刚才说了那些教诲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