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秋,云秋,放下,快放下。”明轩一把攥住女子细弱的手腕,拧着脸将鸡腿给拿了下来。
他面色有些尴尬,但还是勉强笑着给赵长宁道歉,“对不住了,她从小过得苦,没什么礼数。”
赵长宁心里则是万般惊讶,看不出来伺候明轩的,是这般女子,但也只是摆手。
“无碍无碍,这鸡炖了,本就是喝汤,给她吃了也无妨。”
云秋听到这话,立刻将一双麋鹿般的大眼睛看向明轩,眼神里全是对鸡腿的渴望。
明轩却没同意,郑重道:“你今日做错了,本不该吃饭,但主家大方原谅了你,接下来你得听哥哥的,要是再做错,你连饭都不许吃了。”
云秋见吃不着鸡腿,伤心的埋起了头。
明轩再次坐下,歉疚的朝赵长宁解释道:“这是我妹妹,其实会说话,但是小时候过得不好,挨过打,所以胆子很小,不肯开口。”
原来是妹妹,赵长宁又打量了云秋几眼,“怎么是你带着?”
明轩温声解释,“她不姓明,她姓李。”
赵长宁瞬间便明白了,这个妹妹,应该是同母异父的妹妹,是他生母再嫁后生的妹妹,可也不该在他身边?
明轩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,接着道:“生母再嫁后,过的不好也不坏,后来只得这一女,日子更难过了,云秋又是这样的性子,现在李家也不管她,我却不能不管。”
“你方才问我这么些年怎么会没积蓄,自然是有些的。”他笑道:“只是为她在附近买了个小院后,便所剩无几了。”
赵长宁听着这些朴实的话,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。
她犹豫道:“明家也不至于就看着大人这样吧?”
明轩的神情淡淡的,不怨怼也不失望,“我与明家,本就是两路人,如今我自给自足,倒也自在。”
赵长宁诧异道:“当初还是明家从江夏传来信件,揭开司礼监的事儿呢。”
“那人是我安排的。”明轩摇头笑道:“我自幼在湖广江夏长大,是后来才回的明家,司礼监的事儿,其实与明家不相干。”
赵长宁此刻恍然,难怪如此毫无顾忌,原来如此。
许婆婆端着一笸箩馒头出来,见大家坐着说话却不吃东西,很是忐忑,“怎么都不吃?难道是味道不好?”
“没有,许婆婆,我们在等你呢。”赵长宁请许婆婆坐下,“大家坐下一起吃吧。”
云秋大概饿坏了,抓起馒头就啃,像吃鸡腿一样,津津有味的。
明轩在一旁细心地帮她打了一碗汤,细声细语地教导,眉眼温柔,“云秋,吃慢些,这样容易噎着。”
赵长宁看兄妹两的确有些相似,尤其是眉眼,大概都与母亲长得像,但也可以看出,他生母的容貌有多盛。
但美人如萍,飘零半生,最后也只落得早亡,儿女无依。
一顿饭吃的乱七八糟,云秋不知在李家遭受了什么,犹如稚子,不止没有礼数,简直和礼数没有相干,甚至吃饭用手去抓。
赵长宁没有嫌弃,只是看的心惊,“她在李家过的是什么日子?”
明轩面色也不太好看,轻轻抚摸云秋的头安抚,道:“李家是普通人家,不富裕,但也不算穷,只不喜她,常常用铁链锁着,饱一顿饥一顿的养着,生母性子懦弱,妾室跋扈……可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。”
许婆婆听的泪水涟涟,抱着云秋细细抚慰,“好姑娘,别怕啊,以后有了家人,就有好日子了……”
云秋缩在许婆婆怀里,除了吃喝,便不肯再动了。
吃完饭后,云生和太平带着云秋在院子里玩儿,而赵长宁和明轩则是坐在廊下饮茶闲聊。
赵长宁听明轩说起在浙江的事儿,说起他带领百姓垦田,修渠,剿匪,说到剿匪的时候,明轩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。恨不得再骑马驰骋。
“浙江是个好地方,山好水好,百姓也好……”
“值得吗?”赵长宁望着院子里的云秋,忽然道。
“嗯?”明轩顺着她的眼神看去,也明白了,笑道:“若能救得无数像云秋的女孩儿,长宁姑娘,我觉得很值得。”
赵长宁摇头,“你知道我在问什么。”
明轩的神情也凝肃了起来,他淡淡开口,“其实我还撒了一个谎,我和我生母,后来还见过,不止一次。”
赵长宁一愣,见他眸光湛湛,似是回忆。
“那是我被明家接到玉京的第十年,我成了名满玉京的探花郎,御街打马,琼林赴宴,风头无俩,生母曾来找过我,但我没理会她……”
明轩说话的语调像是叹息,低沉中并无一丝喜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