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是你们在里头做了手脚?”
方文海顿时就摆手,“女书令,饭可以乱吃,但话绝不能乱说,我们怎么可能动手脚?这可是皇上派的差事,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敢啊。”
赵长宁假装崩溃反问,“那到底怎么回事?是不是船上出了事?”
她目光一转,压低声音道:“虽说我在深宫,但也知道为官之道,再说了,市舶司可是肥差,两位大人,要是有事,你们可一定要告诉我啊。”
方文海无所畏惧,“我没事儿,况且我这些日子都在市舶司呢,南京那边,都是万大人做主的。”
万余见两人看了过来,慌忙否认,但眼里的慌乱无法掩藏。
“唉,那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呢?”赵长宁努力做出一副草包的样子,看万余咕噜转的眼睛,心里冷笑不止。
“两位大人,皇上确实是传了口谕,这一点我确信,可是这口谕,这口谕,唉,或许还真是我传错了,应该就是我传错了。”
赵长宁脸上也写满担忧,无可奈何的承认,“唉,谁叫咱们是伺候人的呢。”
她这话模棱两可,加上唉声叹气,颇多意味。
方文海和万余面面相视。
赵长宁也不拖延了,准备告辞,“我还得回宫呢,肯定得去皇上面前请罪了,你说这事儿弄的,唉,我也是有口难辩。”
两人也不说话,但表情一看就懂,想来在官场也吃了不少哑巴亏,此刻感同身受了。
万余脸上的肌肉抽搐,讨好道:“女书令,你在御前行走,好歹多些消息,要是有什么话,可千万要想着我们,互通有无啊。”
赵长宁连声答应,隐蔽接过他塞到手上的银票,郑重道:“请万大人放心。”
她和云生出来后,便径直回宫了。
云生捂着头上的包,有些担忧,“姑姑,看万余吓得那样儿,东西肯定都没了,那这事儿还能不能成啊?”
赵长宁嗤笑,“他们家大业大,烂船还有三斤钉呢,你浑身上下也不过千余两的银子,替他们操什么心。”
她都把皇帝这最大的刀抬出来了,不怕他们不低头。
回宫时,街边已经亮起了烛火,照着高耸巍峨的城墙,漆黑如墨的夜色下,看不到宫墙的高,恍如天上只窥一角的仙宫。
赵长宁本想先回住所,谁料云慧正等着她。
“姑姑,皇上还在勤政殿等你回话。”
赵长宁只能赶去勤政殿,皇帝和先帝不同,夜里很少在勤政殿留宿,更不会批阅奏折至天明。
但今日勤政殿为她而亮起的烛火,还是让她难以控制的振奋起来,如今只是六品,她还会往上爬的。
“皇上。”赵长宁上前摸了摸青瓷茶碗,发觉凉了,便换了一杯。
皇帝不言语,手下极稳的收好最后一笔,才道:“唔,怎么样了?朕听到消息,说万余已经急匆匆地赶回家了。”
赵长宁笑道:“有皇上的威仪在,事儿自然极其顺利。”
皇帝听她拍马屁,笑着摇头,揉揉酸疼的手腕,淡笑道:“要不要朕派人去南京将船截留下来。”
他见赵长宁垂首不语,又道:“你不怕船真走了?若真没了东西,这开源节流的事儿,可就不好办了。”
赵长宁端起茶碗奉上,“皇上,我从那些人的动向里看出,这是笔赚钱的买卖,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千方百计,这一次,不如就当做清理市舶司的理由,为开源做准备。”
她见皇帝深邃目光投来,赶忙道:“皇上,长宁只是胡言,一切还要您做决定,若说错了,您别责怪,就当长宁小女儿胡思乱想。”
皇帝刮了刮茶沫子,“说吧,朕不怪罪。”
赵长宁心一横,沉声道:“这一次,他们只有两个选择,第一,认罪,承认自己偷了御贡之物,是生是死全凭皇上裁夺;第二,咬牙将这次的事儿扛住,自己掏钱补住窟窿,将皇上糊弄过去,按照这个趋势,他们选择第二个办法的可能最大。”
“哦?”皇帝轻笑,“为什么?”
赵长宁继续道:“他们在市舶司盘踞多年,偷的东西何止一点,定是巨大的数字,若真的承认了,没人能承受,抄家都是轻的,砍头的可能很大。”
皇帝听得轻轻点头,饮了口茶,“那你打算,如何清理市舶司,为开源做准备?”
赵长宁能看出皇帝眼中的欣赏,这一刻,她知道自己的任务,做的很漂亮,就看最终结果了。
这一次,她要将市舶司里的蠹虫,连根拔起。
“若皇上愿意,可以让他们两种都逃不过,先让他们掏钱补窟窿,再抓住把柄论罪,反正,那艘船,皇上您已经控制住了,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