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灵蕴有点搞不懂她了。
打开门走进去,房中灯火通明,姜悯握个啤酒瓶缩在沙发角,显然哭过,脸上妆全花了。
周灵蕴走到她面前,她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她完全忘记之前那通电话。
“是你让我来的。”周灵蕴只好说。
她愣愣看了几秒,仿佛确认不是幻觉,然后脸一皱嘴一瘪,毫无预兆,放声大哭。
手搓搓额头,周灵蕴叹了口气,说“我给你接杯水吧”,话音刚落,姜悯“呕”一声,捂住嘴。
“别——”周灵蕴赶紧扶她去卫生间。
半打黑啤,一颗花生米没有,干喝,也真难为她了。
姜悯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,周灵蕴蹲在旁边看了会儿,默默帮她归拢起散落的长发,轻轻拍背顺气,等她吐完,又用湿毛巾仔细给她擦嘴擦手。
那叫一个妥帖。
要是蛋挞在,还不知道怎么挖苦。
“周灵蕴,你来了。”姜悯眼泪汪汪。
周灵蕴把姜悯搀回沙发,卧室找来干净的居家服,“自己换。”
整个过程姜悯都很配合,只是眼泪一直没停过,嘴里还含糊念叨着什么。
懒得分辨,做完这一切,周灵蕴按她在沙发躺倒,抖开毛毯给她盖上,“你休息吧。”
“别走。”姜悯拽住周灵蕴的手。
刚擦洗过,她手心湿湿软软,没挣,周灵蕴只是叹气,“我明天还得上班。”
“请假。”姜悯说。瞧见对方脸色不对,又赶快问:“要扣钱吗?”
“要。”周灵蕴点头。
“那我补偿你,三倍。”姜悯立即道。除了钱,她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。
周灵蕴甩开她就走。
姜悯猛地挣扎起来,想要抓住她,却因醉意和无力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,摔在茶几边的短绒地毯。
她顾不上疼,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过去,死死抱住周灵蕴,“我错了对不起,周灵蕴,我真的错了,我知错了……”
黏糊糊的眼泪鼻涕全蹭在人家裤腿,什么面子里子,姜悯全不要了,借酒醉把平时那些不敢说的,不好意思说的,一口气全说出来。
——“你给我的惩罚够多了,真的,我真的知错了。”
——“你可以去打工,我支持你打工,支持你想做的任何事,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。”
——“我很爱你,真的很爱,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,我们早就是家人了,不是吗?说好了要过一辈子的嘛,你知道我是很怕麻烦的人,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再付出给别人了。”
——“我也没有把你当作谁的替身,从来没有,虽然一开始我确实觉得你们长得很像,但只是在茶厂外的马路边,第一次见面,之后我并不觉得。”
——“我带你去拍写真,是我不对,但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打消念头……你太小了,我们差着那么多岁,你亲我的时候,我很喜欢,可那是不对的……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。”
——“我虽然比你年长许多,但某些方面确实称不上聪明,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,你会讨厌我吗?不要讨厌我……”
像是打开了某个闸口,这天,姜悯语无伦次说了好多。
那些憋在心里很久,周灵蕴曾无比渴望听到的解释、道歉和内心剖白,此刻伴随着酒气和眼泪,汹涌而出。
她说起过去在关系里的一切,她的恐惧和笨拙,她的在意,她的懊悔,她的自责……
这些都是周灵蕴等了很久的。
却是以周灵蕴没想到的方式。在这个姜悯醉意朦胧,情绪彻底失控的深夜,以一种在姜悯的世界最不体面的方式被倾吐出来。
周灵蕴站在原地,没有挣扎,也没有回应,只是静静听着,垂在身侧的手,缓缓紧握成拳。
“你不要走,我赔你工资。”扬起泪痕狼藉的脸,姜悯下颌抵靠在周灵蕴大腿,“我知道你现在可以自力更生了,你做得很好,我知道在感情里我是个糟糕透顶的人,我搞砸了一切……”
她哽咽着,自我厌弃到极点,“可除了钱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,至少,至少我还有钱,不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