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看出来了。”也就沈寻的离开,能叫江风这个毛头小子有这么大的反应了,“但他的墨宝,长长久久地留在了我们店中。”
江风差点又要骇叫出声,被蹦起来的江暖拍了一把胸脯:“风哥儿别叫了,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叫穿了。”
江暖只叫“大姐姐”“二姐姐”,到了江风跟前,就有种老七老八、拽不楞登的样子。好像他俩不仅平辈,还同岁。
江风也真是被叫唤惯了,收了收神,把江暖从地上抱起来:“晓得了,晓得了。暖姐儿又沉了,今日吃得可饱?”
他收桌子的时候都瞧见了,江暖这嘴,从头到尾吃得就没停下来。
果然江暖打了个嘹亮的饱嗝,在他的怀里蜷成胖乎乎大扇贝似的一团:“饱了,还撑着呢。”
就是怕孩子们今日吃得太多要积食,江知味提前准备了消食丸,给几个负责迎宾的孩子们都喂了。
今晚上就不能再祸害他们了,要不然这一群小毛孩子,非得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不可。
很快入夜,还是一样样的热闹非凡。
不久前郑师差人来过,送上了红封,还打包了几份快食走,说先尝尝,要觉得好,说不准能照顾照顾知味食肆的营生。
江知味千恩万谢地送那递话的小厮离开,又招待了许多来捧场的老熟人。包括横桥子的算命杨三、知味食肆的猪肉供应商钱屠,连秦兵士的弟弟秦笃马和弟媳顾婉娘都来了。
江知味上回在秦家做席,没当面见着顾婉娘,这会子见了,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。不过这熟悉感和沈寻先前那种来得不同,是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觉。
起因是顾婉娘带了一个开业花篮来。花篮是高脚的,用竹子编出个高脚的花架。腰身上别红纸,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花插得满满当当。
最关键的是,用来扎红纸的彩带,系了一朵硕大的蝴蝶结。
江知味琢磨了很久,难不成蝴蝶结这东西,宋朝这会子就已经有了?总之因着这事,江知味看顾婉娘的眼神都有些变了,总感觉这位同样是从后世穿越来的老乡。
然而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后,江知味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顾婉娘一问三不知,连“宫廷玉液酒”“奇变偶不变”都不知道,显然不可能是她的“老乡”。那这蝴蝶结,大约只是巧合了吧。
不过顾婉娘见着食肆里划分的快餐区时,一双眼睛亮了又亮。食肆里人声嘈杂,江知味隐约听见她用娇滴滴的声音,说了一句什么“和平饭店”。
后来夫妻俩吃完快食就告辞了。天快黑了,顾婉娘是个有身子的人了。秦笃马晓得她怕黑,再说天黑后天寒地冻的,怕把她冻着凉了,催促她赶紧回去。
江知味笑着同他们作别。真好啊,她巴不得每个人都过得安稳又幸福。
正月初五的好事远不止新店开业这一桩。
凌花原本早些时候已经回去,没想到在江知味还在店里准备宵夜的时候又折了回来,并且带回了一个惊天的好消息。
江大的胳膊能动了。不是先前手指头颤动的那种动法,而是在吃到她打包回家的那碗热乎乎肥肠索饼时,整个胳膊慢悠悠地举了起来。
虽然两只胳膊的高举程度都十分有限,但他颤颤巍巍的,还伸出了一只手指,指了指碗中的那一节节饱满的肥肠,口中不住地发出“丝丝”的声音。
凌花猜到他想说“香”,毕竟他从前身体还好那会儿,最喜欢的就是肥肠就酒,坐在月亮底下,吹吹风、摇摇扇,一次能吃老大一盘。
江大的咀嚼能力,也比先前好了不少。江知味记得,她刚从昏迷醒来那会儿,他还只能吃流食呢,往嘴里喂一点儿汤水,顺着嘴角直往领口里头灌。
当真是恢复了不少,才能缓缓挪动胳膊,还能嚼索饼跟肥肠了。
不过那肥肠,凌花没给他喂进去多少。江大吃得太慢太慢,吃到那一整碗索饼蓬勃生长,坨到了一种不能再坨的程度。
到后来实在嚼不动,凌花便把剩余的肥肠吃了。
肥肠带着茱萸鲜红的油花,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干净净,一点儿没有下水本身的腥臊味。
肠子里的肥油,显然江知味处理的时候去一半、留一半,余下的这些肥油润嘴得刚好,肥而不腻,香味开始是靡靡荡荡,后来直冲咽喉,香辣又快意。
凌花再返食肆时,还惦记着那肥肠的滋味。一边同江知味说着,一边从卤味锅里,挑拣了一截肥肠来吃。
空口吃时,蘸点儿香醋。酸溜溜的醋香与肥油厚重的香味交融,怎么吃都不觉得腻口。
江知味也乐得紧:“娘,我觉得爹爹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。说不准呐,过一阵子就能说话了,你看他以前,只能哦哦啊啊地叫,今日都能发声了,天大的好事。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凌花畅想起了未来,“要你爹能好了,到时我就叫他去磨豆腐。那腐竹我也教给他做,他要是知道,这神奇的小东西是你教会我做的,肯定特别高兴,特为咱家知姐儿骄傲。”
可说着说着,凌花又惆怅下来:“也不知道你爹到底能恢复到个什么程度。人呐,就是贪心。”
“以前大家都好的时候,什么都没觉得。真等你俩双双病倒,我就想着,都能活着就好了。后来你好了,你爹还躺着,我又开始觉得,要是能动一动就好了。如今真能动了,却奢想起了他变成正常人的模样。”
凌花越说越低落,用牙齿把肥肠磨得嘎吱嘎吱响。到后来,肥肠吃完了,她身子一仰,懒懒地靠在椅背上。
“可还要再来点?”
这会子吃宵夜的客人还没来,店里只稀稀拉拉几个人,都是吃快食的,薛莹和薛虎就可以招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