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记得哑钟书院少年带来的那句话吗?”他问。
“当钟不再为人而鸣,便要为地而响。”白雪回忆诵道。
沈知晦点头:“现在,是时候让它落地了。”
次日清晨,钟舍门前多了九名访客。他们来自不同州郡,身份各异:有前秩序司审查员,有失语诗人,有被禁家族的遗孤,还有一位年迈的AI伦理学家。他们是回声会最后的核心节点,也是沈知晦秘密召集的“承声者”。
庭院中摆着一张石桌,上面放着九枚铜铃,每一枚都内嵌一丝地脉共鸣频率。沈知晦逐一讲述接下来的计划。
“三天后,‘永续之声窖’将进行最后一次信息注入??我们将把过去十年所有被删改的历史、被压制的声音、被遗忘的名字,全部压缩成一段低频脉冲,送入地核边缘。这一击,足以让整个大陆板块产生轻微震荡。”
众人屏息。
“但这也会暴露位置。净化使必定来袭。所以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:在钟响之前,各自前往指定地点,同时敲响手中的铃。目标不是传播声音,而是制造一个覆盖全国的**认知盲区**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AI伦理学家问。
“简单说,就是让‘共识之灵’短暂失聪。”沈知晦目光如炬,“你们的铃声会触发百万人大脑中的潜藏记忆,形成一场集体性‘幻听’。就在那一瞬,我会引动地脉,让真相穿透岩层,直抵未来。”
九人肃然领命。
当天午后,启明自治领传来急报:新成立的“文化多样性保护署”内部出现分裂,部分官员主张彻底销毁旧时代遗留系统,另一派则坚持保留“明镜判官”作为监督机制。争论愈演愈烈,甚至有人提出重启“共识净化计划”,只是换了个名字叫“情感稳定性工程”。
沈知晦冷笑:“他们永远学不会,真正的稳定,从来不是靠消除异见得来的。”
当晚,他独自登上礁石,望着满天星斗。白雪衣悄然现身,手中断剑指向南方:“执法舰队正在集结,至少三十艘巡洋舰,配备高频声波炮和心灵干扰器。他们这次动真格的了。”
“很好。”他说,“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,什么是不可摧毁的声音。”
第三日黎明,全国各地悄然发生异象。
西北边陲,一名牧羊老人突然停下脚步,仰头望天。他耳朵聋了四十年,此刻却清晰听见一首童谣??那是他妹妹五岁时唱的,而她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当作“情绪不稳定分子”处决了。
中原某座城市地铁站里,上班族们纷纷驻足。耳机里本该播放舒缓音乐,却莫名其妙响起一段法庭录音:十九岁少女在清明公审上的陈述。有人当场落泪,更多人茫然四顾,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东海特区,一群孩子正在排练传统皮影戏。当幕布亮起,投影出的却不是故事人物,而是一个个被抹去姓名的亡魂。他们静静看着观众,嘴唇微动,仿佛在问: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
这一切,都是九枚铜铃的共鸣。
而在钟舍地下,沈知晦已进入最终仪式。他脱去外袍,露出身上数十道旧伤疤痕??那是多年来承受反噬的印记。他盘膝坐于听心仪前,双手结印,将自身神识缓缓融入地脉网络。
白雪衣守在一旁,断剑横膝。她知道,这一击之后,沈知晦很可能无法生还。但两人皆未多言。有些选择,早在多年前雪山初遇时就已注定。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。
当第九枚铃声在全国响起的刹那,沈知晦睁眼,低喝一声:“落!”
那口小钟应声离地,缓缓下沉,穿过岩石,没入地心深处。与此同时,整个大陆微微一颤,仿佛大地打了个寒战。
下一瞬,亿万生灵耳边齐齐炸响??
**咚!!!**
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在颅骨内震荡。有人跪倒在地,捂住耳朵尖叫;有人怔怔流泪,口中喃喃复述起早已遗忘的诗句;还有人突然转身抱住陌生人,痛哭失声,只因想起了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。
这一声钟响,持续了整整十三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