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楸坐在酒店会议室的真皮座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。会议室里空调的冷风让她裸露的手臂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。
她偷瞄了眼身旁的原朗,他正专注地翻阅资料,修长的手指在纸页间翻动,眉头微蹙的样子一如从前般令人心动。
“紧张?”原朗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。
余楸的手指一顿:“有点。”
她老实承认,随即又补充道:“但该赔的钱一分不会少。”
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,似乎想说什么,却被推门声打断。
电商平台的采购总监刘明带着助理大步走了进来。余楸立刻站起身,黑色西装裙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:“刘总您好,感谢您抽空见面。“
刘明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,眼神犀利如鹰隼。他接过余楸递来的资料,快速浏览后眉头越皱越紧:“余小姐,这批货的质量和合同约定相差太远了。”
“是的刘先生,我们非常抱歉。”
余楸诚实地点头,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,“我们的违约金,按合同约定的20%货款计算,一共是二十万。”
“这里是八万六千元,剩下的部分,请您再宽容我们一段时间。”
她将信封推向刘明,动作干脆利落:“现金支票,随时可以兑现。”
刘明明显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姑娘如此干脆。他接过信封,抽出支票仔细查看,确认无误后表情缓和了些:“余小姐倒是爽快人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
余楸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,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,“合同就是合同,我们村虽然小,但做生意讲究诚信。”
她从文件夹中取出另一份文件:“这是我们整理的详细情况说明和质检报告。连续异常高温导致螃蟹集体提前蜕壳,确实是不可抗力。但该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诿。”
刘明翻阅着报告,余楸继续道:“目前仍有30%的螃蟹符合标准,我们会优先保证这部分按时交付。至于剩余部分。。。…”
“余小姐,”刘明打断她,“违约金我收了,但我必须要说的是,这批货我们平台宣传都打出去了,消费者预订了近千单,这个损失可不是违约金能弥补的。”
余楸的指尖在桌下微微发颤,但面上依然从容:“刘先生,我完全理解您的不满。所以我们准备了两个补救方案。”
她翻开方案书:“方案一,我们联系了省水产研究所的专家,可以提供权威的不可抗力证明,帮助贵平台向消费者解释;方案二,我们愿意以成本价提供明年春季的第一批蟹苗预订权作为补偿。”
刘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。
余楸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,便又补充道:“另外,我们村的手工蟹酱在周边很有名气,如果贵平台有兴趣,我们可以免费提供200瓶作为赠品安抚消费者。”
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余楸似乎感觉到原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某种她许久未见的温度。
“有意思。”刘明突然笑了,“余小姐年纪轻轻,做事倒是周全。”
他合上文件夹,“行,就按你说的办。合格的那部分按时交付,其他的,我们另行协商。”
余楸悬着的心终于落地,她站起身,郑重地向刘明伸出手:“感谢您的理解。我们村虽然现在遇到困难,但绝不会让合作伙伴吃亏。”
刘明握住她的手,突然问道:“余小姐是村里的大学生村官?”
“不,”余楸微笑摇头,“我就是这个村长大的。大学毕业后回来创业,现在负责村里的水产合作社。”
走出会议室时,余楸的西装后背已经微微汗湿。原朗不动声色地递来一瓶矿泉水,指尖相触的瞬间,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。
“违约金……”原朗欲言又止。
“村里的应急资金,拿了一部分。”余楸轻声解释,“大家开会决定的。做错事就要认,赔钱也要赔得明明白白。”
“剩下的,我会想办法。”
原朗深深看了她一眼,但他什么也没说。只是在她差点被地毯绊倒时,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。
那一触即离的温度,却让余楸心尖滚烫。
谈判结束后的盐台市华灯初上。余楸独自走出酒店旋转门,潮湿的夜风迎面扑来,带着水乡城市特有的味道。
霓虹灯将街道染成迷离的紫红色,行人如织的步行街上,欢笑声、叫卖声交织成一片,却让她的孤寂感愈发鲜明。